追憶“字紙樓” 傳承讀書風

在陸川至湛江赤坎的古道旁，曾有一座陸川縣烏石鎮坡腳村羅氏族人建立的“字紙樓”。

敬惜字紙的傳統在宋代已經出現。先人對文字的敬畏，最早源于倉頡造字的傳說。倉頡為黃帝時代的史官，是文字的創造者，被尊稱為“制字先師”。在紙張發明與大量制造之前，人們不會輕易拋棄書寫文字的絲帛與竹簡。即便宋代印刷術出現，書籍紙張逐漸普及，文人們依舊不會隨意處理字紙，甚至把這份對字紙的敬仰與愛惜物化。當時民間遵從“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學而優則仕”的古訓，認為文字神圣而崇高，寫有字的廢紙不可隨意丟棄踐踏，而需專門收集后焚燒成灰，成為字灰，收集起來。每隔一段時間，便開壇祭造字之倉頡，然后將字灰送至大江大海，稱為“送字灰”或“送字紙”。古時在鄉村建造“字紙樓”是很少見的，但在500年前，陸川縣烏石鎮坡腳村羅氏族人就在陸川至湛江赤坎的古道旁，建立起一座“字紙樓”。坡腳羅氏祖先，500年前“以客為家”（客家人）從江西吉水遷移至此，以“書香繼世，耕讀傳家”作為族姓發展之根，立族之本?！白旨垬恰背蔀榱_氏族人喜愛讀書的“活廣告”，讓川流不息從古道路過的人都知道坡腳村羅氏族人絕不是無文化的愚頑之輩，而是有文化素養的望族。

字紙樓建在離坡腳小學200米開外的山坡上（坡腳小學前身是一個名為松林書室的私塾，是當時羅氏族長為了讓羅氏嗣孫有良好的學習場所獨資而建）。山坡上綠油油的草茂盛如地毯，覆蓋滿坡，幾乎一點泥土也看不見。字紙樓像從草坪中央長出的一根大筍，樓呈四方形，高達三層，通體青磚砌成。樓頂做成四檐滴水式的瓦坑，據說用黃糖和石灰沙作脊。正面圓拱門兩邊用沙漿砌平，大小似一張對開的紅紙，用紅珠粉打底做成門前對聯，門聯字是黑色的凸體。聯云:“雖是白丁需惜字，欲登黃甲莫拋書”，彰顯了羅氏族人對知識的尊重，及大力倡導讀書的濃厚氛圍。

坡腳村的字紙樓是“書香繼世”的象征，當時羅氏有些讀書人把字紙樓叫“文昌塔”。據致力于鄉賢民俗文化傳承的羅本立前輩生前回憶：“我5歲時，有一天阿公帶我經過路邊的字紙樓，指著它對我說，‘這個叫'字紙樓’，是我們的老祖宗建的。用來焚燒有字的紙，用灰來開壇祭祀創字的人，表示要珍惜創字之艱難，要愛惜文字，古人用文字記錄，將有用的東西及經驗做法傳給后人，所以要惜字、愛書、勤讀書……’”羅本立謹記爺爺教誨，一生惜字愛文，努力讀書，以修橋補路為事業，成長為廣西公路行業頗具名望的橋梁工程專家。他一輩子積德行善，同時傳承家風，立德樹人，自強不息，廉潔自律，言傳身教，他的三個兒子都在優良家風的熏陶下，靠讀書成才，并成為各部門的業務骨干。

坡腳村的羅氏族人用字紙樓當家訓，激勵后代子孫勤奮讀書，把“文章華國，詩禮傳家”的古訓作為興家之本，興族之本，興國之本，表達了羅氏長輩對后代的最大期望，期望子孫后代承繼家風，努力讀書，學會做人，學會求知，掌握科學知識，為國家、為人民作出貢獻。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闭怯辛似履_村羅氏歷代先輩大興教育之風，子孫后代沒有辜負祖先建立“字紙樓”時所蘊含的殷殷期望。從族譜記載得知，在科舉時代，羅氏家族考取功名的有近250人，獲得官銜者70多人，獲清皇室沐恩而賞戴藍翎3人。民國時期，有國學生幾十人，多人留學日本等國，其間任縣長6人（其中兩人不到任），廳長1人，軍界團級職務以上5人。

革命戰爭時期，坡腳村羅氏許多熱血青年男女，為追求真理，毅然秘密參加革命，跟共產黨走，做歷史前進的推動者。不論是在學校讀書或教書的，或在家務農的，不管家庭富裕還是窮苦的，他們都積極地在各自學習或工作的地方秘密開展各項革命活動。坡腳村還成立了農會，負責人羅子榮曾是陳岸同志的得力助手，后光榮犧牲。坡腳村目前是陸川縣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羅子榮烈士紀念碑巍然聳立，見證著這片紅色土地的崢嶸歲月。

新中國成立后，坡腳村羅氏族人先后擔任縣處級以上領導干部的有100多人。其中最杰出的是革命家、文學家羅培元，他在1933年參加了黨領導的廣西陸川勞農會秘密組織，任秘密讀書會組長，之后一直積極從事黨領導的學生救亡運動和國際反法西斯斗爭。新中國成立后，羅培元歷任廣東省政府辦公廳行政處處長、廣西軍政聯合駐穗辦事處副主任、中共廣西省委統戰部副部長、廣西省政府秘書長、中共廣州市委統戰部副部長，廣州市人民委員會副秘書長、副市長、黨組副書記。1952年起，任廣州市政協第一、二、三、四屆副主席兼秘書長，第六屆主席，全國政協第三、四、六屆委員。

還有眾多坡腳村羅氏英才在各行各業大顯風采，有博士生、碩士生導師，有知名教育專家、學者，有水利電力專家，有鐵道工程專家，有建筑專家，有海洋石油專家，有園林花卉專家，有文學藝術家，還有軍事專家……他們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為祖國和人民作出積極的貢獻。

自改革開放以來，坡腳村羅氏約有90%的家庭有成員長期在外發展，不少人在省會、大中城市甚至海外置產安居落業，繁衍生息?！叭站盟l即故鄉”，印證了羅氏祖宗講的“凡是有水的地方，都能有嗣孫在”的預言。

雖然“字紙樓”在20世紀60年代已經損毀不存，但“字紙樓”的豐姿永遠是坡腳村羅氏族人的美好回憶。它靜靜地躺在族譜里，默默地鞭策著子孫緊跟新時代步伐，邁上新征程。正如坡腳羅氏嗣孫羅中所創作的“常為祖國強盛添磚瓦，樂為人民幸福獻良謀”格言，被鐫刻在北京長城居庸關《中華愛國功德榜》上， 成為羅族人世代傳承的讀書報國的優良家風。（朱玉英 羅加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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